国际观察 | 面向未来的移动出行展望：英国未来出行发展战略解码
引言
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技术的进步加速推动交通出行范式变革，新能源、自动驾驶以及新型出行服务模式加速部署应用。一方面，技术创新有助于提升交通运行效率、便利出行服务体验、打造绿色交通体系，解决行动不便者的出行难题。另一方面，新兴技术和服务的应用也会带来行业垄断、隐私泄露、机动化出行比例大幅度上升、出行不平等加剧等问题。为充分应对创新技术发展带来的机遇与挑战，英国交通部于2019年制定《未来城市交通发展战略》（Future of Mobility: Urban Strategy），并在2019-2020年间出台系列行动法规，剖析英国交通行业的发展现状、创新技术带来的影响、交通行业面临的机遇与风险，并制定未来交通行业发展的原则与行动。本文旨在解读英国未来出行战略，以为我国未来交通行业发展提供经验借鉴。
图1 技术变革为交通行业带来新的发展机遇
01 英国交通现状：高度机动化在便利市民出行的同时引发系列安全、环境与健康问题
1.1 汽车出行已成为英国市民不可或缺的选择
1900年到1950年间，汽车数量从0增加到近500万。1950年后，汽车拥有量和使用率迅速上升，在英国乘汽车、货车或出租车的行驶里程比例从1952年的不足30％上升到1980年代后期的80％以上。当前，汽车出行已成为英国大多数人生活中重要组成，87%的拥车者认为他们目前的生活方式必须拥有1辆汽车，94%的人享受汽车带来的自由与独立。
图2 英国居民的汽车使用调查情况
1.2 汽车过度使用对社会形成了多种负面影响
尽管汽车的普及为社会经济带来了巨大的收益，但过高的汽车保有量和车辆使用频率也产生了一系列安全、环境和健康问题。
表1 过量使用汽车的危害
02 交通领域发生深刻变革
2.1 技术革新：技术创新深刻变革人与货物移动的方式
（1）大数据和通信技术正在重塑出行
一是大数据和通信技术的进步有效支持复杂出行方案的规划，使出行变得更简单；二是具备车车通信和车路通信功能的车辆能够为道路管理方和使用者提供实时信息，优化车队运行和路网管理，提升出行效率，2020年大概50%的新车具备通信功能；三是基于海量的交通数据，应用机器学习算法实现车辆自动驾驶、拥堵区域识别和公交到站时间预测等功能。
图3 英国各城市数据与通信技术提升交通效率与服务
（2）抢占自动驾驶技术发展制高点
到2035年，全球自动驾驶与网联汽车市场规模将达9070亿英镑，自2010年以来对自动驾驶的投资超过400亿美元。英国公司在自动驾驶领域持续保持全球领先，2021年地方政府与企业合作在伦敦推出2项自动驾驶出租车服务，在爱丁堡推出1项自动驾驶乘客服务。
（3）道路交通出行工具清洁化转型
2010年至2017年电动汽车电池的价格下降80%，为新能源汽车的推广普及奠定了基础，到2030年全球将有26个拥有1.4亿人口的城市实现主要区域内的零排放，英国16家货车车队承诺到2028年实现尾气零排放，到2040年英国所有的新车和货车实现零排放。2020年至2021年，英国政府进一步加大对交通能源清洁化的投入力度，投入数千万英镑加大对小型新能源汽车企业、充电基础设施网络的扶持力度，建设全国充电设施网络，推进实现交通清洁化转型。
（4）新型交通工具大规模投入使用
一是电动载人和货运自行车的应用快速增长，2016年欧洲出售的电动自行车超1600万，为人和货物的移动提供了更多选择。二是商用无人机在城市货运、基础设施巡检、医疗物品运输等领域深入应用，深刻变革城市交通服务模式。
2.2 需求革新：新生代与老年人口出行需求差异显著
（5）总体出行需求增长的同时，人均出行需求持续降低
一是在人口增长的驱动下，社会总体出行需求持续上升；二是由于居家办公、自由就业、在线购物的增加，出行需求下降明显，1995至2014年，英国人口增长11%，就业人口增长18%，而通勤出行却下降了16%，购物出行降低了30%，2002-2017年间人均出行次数降低了9%。
受新冠疫情影响，英国政府出台政策，要求除必须到达工作场所进行工作的员工外，鼓励采取居家办公的方式，雇主按照标准支付给员工居家办公费用后不再需要支付其他费用。2020年上半年居家办公比例从6%升至43%，各市中心的办公楼建设放缓，居家办公在英国正逐步转变为一种常态化的工作方式。
图4 英国人均每年出行次数和出行里程
（6）人口老龄化加剧，出行代际差异明显
2016年至2039年，城市和农村地区65岁以上的人口将增长约50％，其中城市地区65岁以下人口仅增长8%，农村地区年轻人口基本持平。相较于老年人，由于教育时间更长、就业和家庭生活开始更晚以及驾驶成本等因素，年轻人的拥车意愿更低、驾驶次数更少。但同时老年人的驾车意愿显著提升，2002年到2017年，60岁以上女性的年均驾驶里程增长66%。
（7）出行服务消费态度发生变化
英国18-75岁使用智能手机的人口比例从2012年的52%增长到2018年的87%，智能手机用户将其用于出行导航、票务预订等出行服务，消费者期望出行与物流的费用更加便宜、方便和个性化，也更愿意为诸如当日送达的物流服务支付更多的费用，年轻人对待交通出行的态度由渴望拥有汽车向渴望享受良好的出行服务转变。
2.3 商业革新：交通商业运营模式向多元化服务转型
（8）新型数字交通商业模式持续涌现
网约车、出行即服务等新兴交通服务模式蓬勃发展，2014年到2018年对网约车服务的投资超过5420亿英镑，汽车行业正经历从传统的汽车销售与售后产品销售到按需出行服务、网联服务与功能升级等多样化服务的转变。
（9）共享拼车出行市场快速增长
拼车服务主要服务于无营业执照的驾驶员与相近行驶路线的乘客，司机与乘客共同分担出行费用，平台抽取服务费。英国超过1800万（总人口1/4）的出行者通过BlaBlaCar平台拼车出行，有效提升了交通工具的使用效率并减少空载里程。
2.4 创新变革下交通领域面临的机遇与风险
交通领域新技术的发展以及新型商业模式的应用可以为社会、环境和经济带来巨大利益，但同时也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与挑战。
表2 未来交通领域面临的机遇与风险
03 面向未来交通出行的发展原则与行动
3.1 指导未来交通出行的9大原则
为充分应对交通领域持续发生的创新与技术进步，最大化发挥出行领域技术创新带来的收益，同时降低技术创新可能引发的不良后果，推进与行业、地方政府和交通运输部门的密切合作，英国交通部门制定了指导未来交通行业发展的9大原则，把握创新技术普惠应用、低碳出行与新能源、垄断防范与数据开放等几个重点方向，指导行业企业的工作和交通行业的创新应用，充分鼓励符合下列原则的交通创新应用。
（1）必须对新型出行方式和服务模式进行安全和可靠的设计
一是对自动驾驶、车联网等新型系统与技术进行严格的安全设计与审查；二是对涉及交通网络通信、个人隐私数据传输等进行高等级的安全防护，防范通信瘫痪、个人隐私数据泄露等事件发生；三是充分发挥新技术优势进行安全设计，如应用人脸识别技术视认老弱残幼等弱势群体，提升自动驾驶车辆安全水平。
（2）出行领域创新的收益必须惠及英国所有地区以及全部社会阶层
要避免创新技术的发展只惠及部分社会群体，造成或加剧社会不平等，创新技术的应用应充分考虑不会使用互联网、智能手机以及没有银行账户等群体的权益。
图5 英国不同年龄阶段人群使用智能手机的比例
（3）步行、骑行等方式必须仍是短距离城市出行的最佳选择
不论自动化、电动化以及新兴出行服务技术如何发展，在短距离城市出行中必须坚持慢行出行的主体地位。英国城市居民45%的出行在2英里内完成，定期骑行通勤的居民与驾车或乘公交通勤的居民相比，患癌和心脏病的概率分别减低45%和46%。原则要求充分发挥慢行出行在短途城市出行中的优势，建议在导航软件的行程规划中要加强慢行出行方式的推荐，同时英国政府出台提出企业主为员工购置自行车可用于抵扣员工个人所得税、免费向公众发放价值50英镑的自行车维修券等措施，以鼓励骑行通勤。
（4）高效的公共交通系统是交通系统高效运行的基础
对于步行和骑行难以覆盖的城市长距离出行而言，以交通系统整体收益衡量，公交拥有其他出行方式难以比拟的优势。因此交通创新应当使公交服务更具吸引力而非与公交竞争，例如利用人工智能调度算法、车联网通信等新兴技术提升公交运行服务的可靠性、灵活性、可达性、经济性、安全性以及舒适性。
当前英国常规公交服务以私营模式为主，不同运营商之间的竞争造成了公交服务体验差、夜间和节假日巴士服务不足等问题，为提升常规公交竞争力，英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一是启动Back to Bus行动，确立公交优先地位，推行地方交通局与公交运营商的特许经营权模式以强化政府部门的监管，提升公交服务水平与竞争力；二是在全英简化公交票价收费标准，并设定每日公交出行价格上限，激励民众更多选择公交出行；三是在全英推广伦敦Oyster Card交通卡的服务模式，一卡支持公交、地铁、火车、轮渡等多种出行方式支付，公交出行支持非接触式付款；四是为应对新冠疫情，政府拨款1800万英镑用于儿童及家庭的骑行技能培训。
图6 69人公交、骑行和私家车出行占据的空间对比
（5）新型出行服务模式必须引导交通出行向零排放模式转型
为实现气候发展目标及改善空气质量，交通出行向零排放转型至关重要。一方面，应增加新能源车辆的市场份额，并设定在英国范围内燃油巴士的停售时间，到2030年，英国50%-70%的新销汽车、40%的新售货车达到超低排放标准；另一方面，推广共享合乘、拼车出行等服务模式，提升车辆的使用效率，减少总出行量进而降低排放。
图7 英国1990-2016年温室气体排放构成
（6）交通领域的创新必须通过空间的高效利用来实现缓解拥堵
通过交通空间的高效利用有效缓解拥堵，一是鼓励合乘、拼车出行，提升车辆平均载客率，研究显示在共享合乘主导、私人出行主导、自动驾驶主导3种场景下,2015-2050年英国交通量将分别提升5%、55%和71%；二是加强货车的联程运输，提升货车的服务效率；三是通过信息化手段优化停车资源的使用效率。
（7）必须保持出行市场的开放性，以激励创新并为消费者提供最好的选择
一是避免交通出行市场出现单一垄断性企业提供出行服务，以使其出于利益最大化考量侵犯用户权益和公共利益；二是避免形成过于分隔或独立的市场，导致消费者在某平台购买出行服务时只能有少量的选择，出行便利程度不足；三是避免形成过高的监管或商业壁垒，导致交通服务入局者门槛过高，进而导致市场难以形成充分的竞争。
图8 未来出行生态系统框架
（8）新的交通服务必须作为综合出行服务系统的一部分
一方面，使用单一交通方式完成出行的可能性较低，为充分发挥新兴交通方式的优势，不应使其独立提供服务，应使其与其他交通服务的时刻表、收费、支付、预订等系统进行充分的衔接与打通；另一方面，充分发挥MaaS一体化出行服务技术的优势，提供接口接入新型交通服务，提升跨方式出行的便捷度与舒适度，进一步降低出行者私家车出行意愿。
（9）必须合理地共享新型交通服务的数据，以提升交通系统的运营效率与服务水平
交通领域数据的开放共享有助于推进社会共治、充分发挥交通数据的应用价值，德勤研究显示，伦敦交通局10多年来的数据开放共享带来了超过1.3亿英镑的经济收益，42%的伦敦人通过超650个应用程序使用伦敦交通局的开放数据，形成了巨大的社会收益。
3.2 交通行业的4个优先行动方向
为有效应对交通科技创新带来的发展机遇与挑战，英国交通部制定了指导近期工作的4个优先行动方向，指导推进一系列的法规调整和项目：
一是推进管理制度法规变革为交通新技术落地创造良好制度法规环境
制定面向电动车、滑板车等小型交通工具的设计规范与管理法规，保证设计的安全性，并使其更好的融入现有交通系统。
制定法律法规推进MaaS的发展，鼓励不同交通出行方式的整合。
建立更加良好的交通数据共享使用机制，加强各交通部门数据开放共享的力度，并减少对个人隐私的侵犯风险。
保证巴士、出租和租赁汽车的服务水平，推进自动驾驶、按需响应等新技术与城市基本出行服务的良好融合。
二是增加行业企业和地方政府对交通创新的支持力度
投资9000万英镑建立4个未来交通试验区。
加强停车、交管数据的开放共享，通过开办交通数据竞赛等活动更好发挥数据价值。
为汽车企业提供超过4亿英镑的资金，用以进行新能源技术研发。
加大各地对新兴交通服务的支持力度，对城市空间进行重新规划设计以使其更好的适应新式交通服务。
三是确保政府决策的稳健性以充分应对创新带来的不确定性
对新兴技术与交通服务可能产生的影响进行充分研究评估，保证制定的政策法规更好地服务新技术发展。
强化与公众进行关于新技术、法规应用的沟通，并引入第三方专家机构向公众提供咨询意见。
四是进行适应交通新兴技术应用的配套基础设施建设
设立4亿英镑的专项资金进行新能源汽车充电设施配建，保证新建筑均配建充电桩。
与企业界合作建设更完备的自动驾驶技术试验系统，制定更加完善的自动驾驶车辆管理法规。
投资1.25亿英镑实施未来飞行计划，建立确保公众安全的城市无人机管理系统。
04 对我国交通行业的发展启示
近年来，网约车、共享单车、外卖配送、快递物流、一站式货运服务（货拉拉等）等新型客货服务模式以及自动驾驶、MaaS、智慧交通等技术快速发展，在为市民提供更加便捷交通服务的同时，也存在诸如交通出行一体化服务水平不足、隐私数据泄露、出行不平等加剧、数据共享开放不充分、行业垄断加剧等问题。
为此，我国应充分学习英国经验，理性对待交通科技创新带来的潜在发展机遇与风险，打造更加便捷、公平、高效、舒适的交通出行服务：一是在交通创新技术、服务模式投入市场前，从社会整体角度进行充分的收益与风险评估，对新兴技术可能带来的出行不平等、个人隐私侵犯、服务安全性等问题进行严格防范；二是坚持以市民出行权益为根本，在避免垄断的同时，防止类似需要通过多个服务软件完成交通出行、出行服务便捷度不足等用户权益受损类事件的发生；三是坚持绿色低碳的可持续发展理念，推进新能源汽车技术研发，打造慢性出行、公交出行、合乘出行等为主体的城市出行结构；四是对自动驾驶、车联网等新兴技术的出行安全性、通信网络安全性进行严格的安全设计，保证必要的系统冗余设计；五是建立行业内统一的数据共享标准，同时加大交通数据向社会公众的开放力度，使数据资源价值得到充分发挥。
深圳交通中心在城市交通模型仿真、重大交通政策研究与规划方面具备深厚的技术积累，形成“以大数据为基础，以协同规划为引领，以品质设计为支撑，以集成建设为实践，以智慧运维为反馈”的城市交通整体解决方案。在深圳建成全国首个城市交通在线仿真系统、全球第一个动态实时交通排放分析系统、编制行业首个涵盖海陆空铁各领域的城市交通白皮书，开展了深圳市交通运输一体化智慧平台、武汉市交通仿真与决策支持系统等系列项目。面向未来，深圳交通中心将持续致力于深入探索智慧城市与可持续发展之路，专注于为城市提供最先进的交通技术与服务，为政府、企业、公众提供最先进的服务与产品，打造可持续、宜居、活力城市。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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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ft, Cycle to work scheme: guidance for employees.
[5] Dft, Bus back better: national bus strategy for England.
[6] Prime minister’s office, Strengthening the sinews of our transport networkwill make the road to recovery smoother.
[7] Shivani Taneja, Paul Mizen, Nicholas Bloom, Working from home is revolutionising the UK labourmarket.
解决方案中心、智能研究院
撰写：张俊峰
审核：孙 超
审定：邵 源